文/【英】皮普·科恩 译/Rene 图/雅典司
一只千足虫在滑腻腻的天花板上爬行。
我在床上伸了个懒腰,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哈欠,然后定住了。
这他妈的是哪儿?
墙纸残破不堪,脱落处露出脏兮兮的白色墙壁。衣柜上挂着一面裂开的镜子,凹陷床垫上,污渍多得我不敢多想。窗外的霓虹灯招牌照亮了房间,透过半开的门,可以看到房间外邋遢的洗手间。空气潮湿得可以喝一口。千足虫似乎是除我之外房间里唯一的活物,而我敢肯定我不认识它。
我做了个深呼吸,平复心跳。不管这次是掉进了哪条沟里,至少喘口气是可以的。
我只记得我和申克教授一起去开新生评估会,然后……就模糊了。
我打了一个冷战。学姐们警告过我,申克是个十足的怪胎。他教的通用研究——听名字就是一门哗众取宠的课——已经从大课表上撤下来了。少数学生被分到他的辅导小组,不幸中奖。不过,没人提到过他给大一女学生下药,然后扔到廉价旅馆的癖好。
我脑子一点儿也不胀,但听说如果吸的是优质货,确实没有后劲。
我闭上眼睛,用拇指按了按耳后那道裸露在皮肤外面的金属。如果我的种植体被破坏了,记忆重演也没用。我手动播放了视觉神经上前一分钟的场景,除了申克办公室门口的楼梯,没什么新发现。
我粗粗检查了一下,胳膊腿都完好无缺,我昏睡时穿着一件外套和一条牛仔裤,所有衣兜都是空的。
我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,抖了抖床单,一个丑得要命的钱包被带飞了起来,砸在房间另一边的墙上。
经过衣柜时,我在镜子面前停下来,石化了。
这他妈的是谁?
镜子里回瞪着我的这个人绝对不是……真的是我?
浮肿的眼睛,松垮的眼皮,下巴上一道凸起的伤疤,颧骨像刀锋一样突兀,头发齐肩长,黑色中夹杂着灰白。
我一下子老了十几岁,瘦了二十多磅。
我感到胆汁上涌,冲到厕所吐了个昏天黑地。不管上一顿吃过些什么,都全进下水道了。
终于不反胃了之后,我转身靠着马桶,滑坐在开裂的地砖上。厕所墙上挂着一张褪色的海报,上面画着一座大都市,一个男人站在最前面直直看着我。背景是延伸到天边的海洋和落日,最上方写道:阿斯图纳,帮你忘却,给你回忆。
我使劲拍了几下前台的铃铛——搞什么鬼,居然还用铃铛!把我扔在这儿的人不管是谁,要么是挑了一家主题酒店,要么这破地方真的是几百年前修的。连电梯都没有,太他妈过分了。
前台似乎是直接从那些老片子布景里搬出来的:一面靠墙的玻璃接待窗,一套破旧的老式沙发,中间一张堆满杂志的咖啡桌。
纸质杂志在几十年前就消失了,所以,这应该是一家主题酒店,真搞不懂他们选的什么破主题。
“哈喽?”我高喊,又捶了一下铃铛。
“来了来了。”一个老妇人闪身出现在接待窗后面,匆忙揉了揉惺忪的睡眼,滑开窗口,“接待时间是——”
“拜托,你得帮帮我。”我扶着柜台,免得自己发抖,“我一醒来就——”
“哦,甜心,”女人伸出皱巴巴的手捧住我的脸,同情地说:“你丢了多久?”
我没听懂她的问题,于是跳了过去。“你知道我是怎么跑到这鬼地方来的吗?我又是怎么突然变成老太婆的?”
她皱了皱眉,推开我的脸。“鬼地方?我们可是高度还原了二十世纪……”
“谁听这些没用的!”
“别跟我发脾气,我没精力陪你斗嘴。”她说完看着我,等我服软。
我安慰了一下烦躁的自己,“抱歉。”
“你该谢天谢地。三年前可能输得更多,那时新政策还没有出台,没有16年封顶的限制。之前有个男人吮着拇指冲下楼找妈妈,我敢说他没有八十岁也七十好几了。”她摇摇头,“你还留着成年人的心智,算你走运。”
我差点儿掐断她浮肿的脖子以示庆幸,最后还是死死忍住,改为砸柜台出气。
“至于昨晚,”她继续道,“几个赌场的小伙子把你送过来,付了房费,心肠不错。其实不管你在赌桌上输了多少,人家都没义务帮忙的。”
“我从来不赌博。”
“在我这儿,丢失大段记忆的人只有两种:赌徒和做买卖的。你猜来了一波又一波的是哪种?”她把手伸到抽屉里,摸出一枚记忆芯片,放在柜台上,“先看看这个,下次记得在接待时间按铃。唤醒中心早上7点开门,你可以去那里交钱找回记忆。市中心那座高塔就是,不会错过的。”她说完,准备关上窗口。
“等一下!
她停下动作,但只是把桌上的铃铛收了进去,便消失在柜台后面。
我拿起记忆芯片,这东西能帮到我?这么小一块电路板的容量应该不超过一秒,不过……这个造型和我在大学用的不太一样。我将芯片插入种植体。
大堂黑了下去,一个男人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,挂着和蔼的笑容出现在我眼前。
“阿斯图纳欢迎您!”
随着说话声,背景变成一片海洋,展开全息显示。
“我是米洛·瑟斯克,欢迎来到天堂。”镜头在水平面迅速推进,地平线上先是出现一个小点,然后迅速拍出了岛屿的轮廓。“我热爱美国,但当我们的议员叫停记忆买卖时,我意识到这片自由的土地已经放弃了过去的坚持。”镜头开始在岛屿上空环绕,一座大都会拔地而起,占据了岛上的每一寸土壤。一座巨型尖塔处理中央,周围的高楼在对比之下似乎都矮了一截。“正因为这样,我建了阿斯图纳。不管您是买家还是卖家,这里都有你想要的。不想读大学?没关系,眨眼工夫就能拿到学位。想忘掉前妻?没问题,任何记忆在我们这儿都能换成真金白银。”
米洛举起一只手,“不用担心强买强卖,如果你对上述活动不感兴趣,为什么不制造一些美好回忆呢?在我的改造下,这座荒岛已经变成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度假胜地:迷人的海滩,大牌服装店,还有一流的虚拟高尔夫课程。”每举一个例子,背景都会切换成相应的配图,“或者,到我们闻名全球的赌场试试手气,不管您想赌阿斯图纳币还是赌记忆,我们都无差别欢迎。”
广告的最后是一长串法律声明,提醒我阿斯图纳不对赌场上的损失的钱财和记忆负责。接着又好言安慰,被提取的记忆会被加密封存一年,在这期间,卖家无法打开查看,而失忆的人能以固定价格赎回记忆。这就是……全部了。
操。
我朝着高塔奔跑时,太阳已经露出地平线。
钱包里紫色的钞票应该够打车用,但不知能开多远。反正我在跑步的时候脑子最清醒。我离开鸟不拉屎的威斯康星,申请到奖学金靠的就是一边跑步一边思考。这个老了十几岁的简肯定也遇上了一大堆操蛋事,因为这副身体依然很矫健,一看就知道没少运动。事实上,考虑到我已经36岁了——根据“二十世纪”旅馆前台旁的日历算出来——这样的身材可以说是好爆了。
目前为止,这是三十六岁的简唯一能称为优点的地方。比起在赌桌上输掉十几年的记忆,这优点实在不够看。脸上的疤让我想起007片子里反派手下的小喽啰,那些老掉牙的剧集被整轨成全息影片之后显得非常劣质。啊对了,这个丑得无法形容的钱包也不知道怎么解释。
我转向一条与旅馆错开的宽阔大路。两旁的建筑一座比一座俗气,但是都豪华得不像样,里面的房间肯定比我睡的那间高档。天上排列着密集的交通管道,让大豪客能在人工可控的舒适环境下游览城市。不过,街道上依然时不时能看见人,这些使用地面交通的要么一脸疲惫,要么直接是喝醉了。
一个男人停下脚步,在早晨的阳光下眯起眼睛。在我经过的时候,他困惑地转过脸来,面容枯槁。
我避开他的目光,加快脚步。
到达唤醒中心时,我已经没兴趣欣赏街景了。
桌子后面的男人——胸前的名牌上写着“温斯顿”——使劲戳着屏幕,好像动作大一点儿就能显得没那么低效似的。阿斯图纳中央尖塔的一楼大厅里坐着一百来个他这样的办事员。繁忙的手指和嗡嗡谈话声充实了宽阔的空间。大厅中间立着一根白色大理石柱子,两旁各站着一个表情严肃、着装更加严肃的保安。空气是循环过滤的,带着一股子柑橘味。温斯顿的脸皱成一团,大概率就是被这股味道酸的。
尽管办事员多得数不清,我还是排了两个小时队才和温斯顿说上话。排队的人全部一副茫然的表情,有一个忘掉了某次家庭集体出游,这算幸运的。有个老太太一个劲询问自己生没生过孩子。这让我想起了自己爸妈。有一点是肯定的:失忆不代表他们能活过来。我做了十几年的孤儿,但自从一家人搬到威斯康星州、自从他们出事,感觉上最多过去了两年。
祖父和祖母人不坏,应该说挺和善的。唯一的缺点就是,他们代替不了爸妈,以及住得太过偏远,只有脑子进水才会把那里当成人住的地方。这事要是给他们知道了……
这个想法让我出了一身冷汗。如果祖父还活着,今年得116岁了,祖母只比他年轻两岁。36岁的简一个人过了多久了?
“嗯……”温斯顿带着鼻音的念叨把我拉了回来,“我查了过去一年的记录,我们没提取过叫简·龙的人的记忆。”
“这怎么可能?”
“最常见的情况是,你在失忆期间结了婚,改了姓。”他把屏幕掰过来朝向我,“请把手掌放在白色区域,只要你进过系统,我们就能读取你的信息。”
“你他妈的一开始不这么查?”
温斯顿板起了脸,这我没料到。“看在你现在是个小女生的份上,我不追究你爆粗口。掌纹识别比直接查姓名慢得多,而且往往没必要。很少有客人输掉你这么多。”
这座岛上大概没什么慢得过温斯顿了,但我没有驳嘴,乖乖把手按在冰凉的玻璃屏上。
随着“哔”的一声,温斯顿推开我的手,用一块布擦了擦屏幕,嘟哝着我手上的污垢,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我听到。
他想激怒我,但我没心思上当。现在问题很严重,我他妈的居然结婚了?如果36岁的简染上了赌瘾,那婚姻生活不可能幸福。我扫了一圈大厅,四周全是努力讨回记忆的人,却没一个知道自己想不想记起往事。说不定我也是想忘掉某些东西,故意输掉的。
“如果我们确实从你这儿提取了十八年的记忆,那赎回的费用……非常高。”他顿了顿,似乎在考虑措辞,“你有试过联系亲戚朋友吗?他们对你的财务状况多少有些了解。”
“这他妈——”
温斯顿眯起眼睛。
“我是说,没联系过。感谢提醒。”我从钱包里抽出钞票,“我只有这么多。”
“八十阿斯图纳币能买到……”他点了一下屏幕,“二十二小时。一般是从最近的记忆开始赎回。如果要指定特定的时间段,需要填一张特殊要求表格,另外——”叮的一声,温斯顿眨了眨眼,“这么快,”他一言不发地盯着屏幕,两条细细的眉毛拧成了疙瘩。
“怎么了?”
“简·沃丁顿-龙,十八年记忆在档,不过……”
我改了双姓?这可是我妈的姓啊!三十六岁的简真是太气人了。“有什么问题吗?”
“没问题。”温斯顿又点了两下屏幕,“只是确实没有提取记忆的记录,你肯定是在非公办赌场里输掉它的。”
“在哪里输掉的不重要,你这里有不就对了?”
“是的,今天早上录入的,赎金已经缴清了。而且……大大超出我们平时的收费标准。你肯定在失忆前联系过某个亲戚,说明了自己的情况。”
“所以我现在就能拿回记忆?”
“当然。但这种级别的交易要去瑟斯克先生那儿,相信他很乐意亲自把你的记忆还给你。”温斯顿突然笑了一下,看起来非常别扭,就像我小时候被祖母贴在冰箱上的那些绘画作品。“沃丁顿-龙女士,十分抱歉耽误了您这么久。如果我一开始知道……不重要了。”他站起身,想跟我握手。
我假装没看见。
温斯顿清了清喉咙,伸手指了指大理石柱子旁的西装男。“电梯间那儿的两位先生会帮助您。劳烦帮我给瑟斯克先生带一句问候。”
我挤出一个亲切的笑容,用力点点头,“问候你大爷吧,温斯顿。”
一个西装男搜了我的身,陪着我走进电梯。电梯间不是我见过的最宽敞的,但也差不多了,一群人挤进来不成问题。柔和的光线从头顶洒下来,照出四壁浅浅的大理石纹路。
西装男把一只手放在安检界面上,另一只手在数字键盘上输入一长串密码。两个线圈从头顶垂下来,在半空荡来荡去。
我往后跳了一步,背靠电梯一侧。
“别紧张,”他边说边抓起一个线圈,塞到耳朵后面,“从一楼往上走都要经过这一步。”
我拿起另一个线圈。线圈有我拇指粗细,但能够轻易弯曲,末端露出几千条拧成一股的金属丝,能搜寻我脑海里任何危险的记忆。“太他妈厉害了。”我上大学那会儿,记忆扫描还停留在理论阶段,我对此挺熟悉,这个技术会在个人安全领域掀起一场革命。
西装男的扫描器断开连接,重新缩进电梯顶部。“听着小姑娘,要么扫描,要么滚蛋。你可以关闭复写权限,但不让蠕虫查找威胁,就别想接近瑟斯克先生周围一百英尺。”
我考虑了一下转身就走,回大厅继续等着。但我这个人实在缺乏耐心。况且,输得一穷二白还有什么好怕的?
我用了几秒钟修改种植体的安全选项,接上蠕虫。
“沃丁顿-龙女士,见到你本人真是太好了!请坐。”米洛·瑟斯克坐在一张大得不像话的半圆形桌子后面,背对一排从地板延伸到天花板的落地窗。窗外是波光粼粼的海洋和清澈的天空,由于距离太远,看不清海天相接的地方。
我坐进桌子对面一张豪华的真皮沙发,这才意识到自己累惨了。我后面立着一道墙,把圆形的房间隔成两半。墙的正中是电梯,两侧各有两道门,嵌在光洁的大理石中间。
和广告比起来,瑟斯克本人胖了不少,不知是后来长胖的还是拍摄时修过图。但量身定做的西装和和蔼的笑容一点儿没变。两个西装壮汉面无表情地站在他身后,带我上来的西装男则继续站在电梯旁边。
金属桌很空旷,除了几个细长扭曲的金属制品,没有其他装饰。一个3D渲染器占据了桌面的主要位置,此时正投射出一个微型阿斯图纳岛,在半空徐徐旋转。
瑟斯克摸了摸自己光亮的脑袋。“我喜欢做有难度的事,简。我能叫你简吗?”他没等我回答,不过我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,“我喜欢挑战难度,所以昨晚你丈夫联系上我的人,求我亲自把你和你的记忆找出来时,我立刻就答应了。当然,五百万的报酬也是无法拒绝的。”
五百万……大学时期的我连千分之一都拿不出来。
“显然你昨晚给他发了消息,告诉他你即将被抽取记忆。但倒霉的是,你没说清楚债主是谁。给你个提示吧,我们这儿八十三家有执照的记忆赌场都不是。”他冲我眨了眨眼。
我突然很想好好洗个澡。
“发现你没进我们的系统后,我自然派人排查了岛上每一个狡猾的二手商。老实说,希望很渺茫。大部分地下庄家都会把货带出城,等一年的保护期过了,就卖给收集记忆的公司。我的人忙了一整晚,直到天亮。”他把手伸进上衣口袋,摸出一个小黑盒,“你猜我们是在哪儿找到的?”
瑟斯克看着我。
我周围望了望,搜寻启发,但完全没戏。“在阿斯图纳?”
“阿斯——见鬼,当然是在阿斯图纳!”他给了我一个奇怪的眼神,“是一个小贩,在码头一带叫卖。那家伙邋里邋遢,胡碴长了满脸,说手上的货都是自己玩纸牌赢来的,当然是瞎说。”瑟斯克把黑盒放在桌上,朝我推过来,“介意我问问你是怎么输掉的吗?”
“介意。”
“行吧。”他收回手,仰靠在椅背上,“放心,加密做得滴水不漏,我没机会偷看。我也没有偷窥癖。”他又冲我眨眨眼。
尴尬的沉默。
“等什么?验货呀。我还要开会呢……”瑟斯克朝左边的西装男抬起一条眉毛。
“还有8分钟,先生。”
“说得对。”
我拿起黑盒,打开盖子。一块记忆芯片躺在天鹅绒布上,难以想象十八年的记忆全在这小东西里面。“我想……”我瞅了瞅身后的门。
“你想一个人,当然了!我怎么这么粗心。”他指了指其中一扇,“去厕所吧,想待多久都行。”
西装男咳嗽一声。
“对,对。只要不超过七分钟就行。”
厕所间大过我的大学寝室。和外面的办公室一样,落地窗占据了整面墙,可以坐在马桶上俯瞰城市。这也说得通,以瑟斯克的作风,确实干得出在世界头顶上拉屎的事。我站在窗前欣赏了一会儿,这是用纯真的年轻人的眼睛最后一次看世界了。
我从盒子里捻起芯片,放在食指上。恢复记忆等于杀掉年轻的简,真的要这么做吗?此时此刻,不管三十六岁的简干过多少操蛋事,我都可以把它们打包扔进厕所,冲得干干净净。身体多出一把年纪,外加一道疤,但除此之外,我完全可以开始新的生活。也许我输掉那么多年就是想要重启人生。但这又不太对,不然为什么昨晚要打电话向丈夫求救呢?
我闭上眼睛,在改变主意之前插入了记忆芯片。
——就像肚子上挨了一拳,我缩成一团,倒在大理石地板上,在十几年岁月的重压下拼命喘气。申克教授,大学派对,以及派对过后那个尴尬的早晨;虚弱的祖父抓着我的手臂,看着雨点落在祖母的棺材上;在巴黎玩,在莫斯科玩,在首尔玩;放映室里黑压压的人群,前方的全息投影;下巴上热辣辣的疼痛……还有等待,各式各样的等待:缩在雨中,任由一只蜘蛛爬上我的脖子;坐在修了一半、尚未竣工的高楼上;拥挤的酒吧,一杯喝了不知多久还没喝完的酒……
碎片渐渐融合,变成连续的画面。申克把新生评估会变成了新人招募会,话说得很漂亮:只有天资最高,家庭牵挂最少的才能入选。我想起了自己接受的训练,习得的技能,为一个明面上根本不存在的政府部门效力了十八年。
我举起一只手摸了摸伤疤,记起了哥伦比亚那次任务失败,一根钢筋从颧骨划到下巴。呵呵,居然说是什么大反派的小喽啰!无知。过去那个简根本不懂什么叫帅气。
接着,关于米洛·瑟斯克所有的情报都清晰了:他最爱的餐厅,最爱的体位,他的好友,他坐着撒尿的习惯……我想起自己一连数月研究一套能识别记忆的安全系统。大家想尽了一切方法和角度,依然无法破解。最后,申克在南伦敦灌了一肚子啤酒,吃下一盘味道可怕的咖喱,然后提出这个疯狂的计划。
申克一人分饰码头小贩和沃丁顿先生两个角色,把我的姓改成了沃丁顿-龙——就为这傻逼名字,等着挨拳头吧,我准备两边眼睛都给他打肿。我和上大学的简各出一拳。
我一手扶着玻璃站了起来。七分钟快用完了,我和瑟斯克之间只隔了一道门。这个人持有的记忆比许多小国的储备还多。而在六个月前,他得到了一份不该他碰的记忆,此时正放在他办公桌下的保险箱里。
我用毛巾包住一面一看就价格不菲的小号剃须镜,用力砸向洗漱池,得到两块趁手的碎片。我把它们捻在指间转了两圈,藏进袖子里。
除了瑟斯克,办公室里只有三个男人,只有申克预计数量的一半。
我活动了一下指关节,转了转脖子。说不定在完成任务之余还能赚回一条命。
【责任编辑:钟睿一】
刊载于《科幻世界》2020年1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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